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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臣并非此意,”那人摇头,“只以为陛下于此事上略为武断,且于夷人秉性不甚通透而已。”
穆昀祈背转过身:“你尚未问朕欲如何做,却只凭一己之想对朕妄加推测,是否也是武断?”
那人一怔,俯首:“望陛下明示。”
“朕是想,”凭栏折下树上已断裂的一截老枝,穆昀祈一字一顿:“为猷立君!”,顿了片刻,似卡准那人由震惊中回神,继自,“猷主霍阑昱近时疾患加重,看来时日无多,而其膝下无子,霍阑显是他当下最看重之人。”
“陛下之意是,霍阑显或在其兄身后承继大位,遂先设法笼络之?”邵景珩自非愚钝,只是对此想,却不敢多抱期望,“然而臣尝闻听,猷主猜忌心重,至今未尝立储,且说霍阑显兄弟众多……”
“遂朕才要推他一把,令霍阑昱下定立储的决心!”穆昀祈终于道出心机,“霍阑显虽得其兄信任,然立储一事,还欠些火候。朕与臣下商议来,以为他索要的白马、木连二城,虽为边境城池,然后有冒水阻隔,于我并无足轻重(也因此,猷主才想我或不至断然回拒),且地处偏远,连年受战火摧残,汉民极少,胡民不事耕种,游牧来去,居无定所,税赋难课(实则自当初羌胡平定,朝廷已免其十年税赋)。遂纵然将此二城与之,我亦无损失。但霍阑显载功而归,必可取悦霍阑昱。”
“话是这般,但就此将二城相让,陛下与外却如何诠说?”邵景珩仍难赞同。
穆昀祈露笑:“我何曾说过要将此二城白白相与?今日召霍阑显来,便是告知他,欲取二城,须以五十匹良种波斯马来换。”
秋风乍起,又一场枯叶雨纷纷而下。
“陛下果真这般信任霍阑显?万一……”邵景珩言未落,便见长廊尽头,一器宇轩昂之人在黄门引领下大步而来。
君上有客,邵景珩自先告退。
步出宣德门,但见前方御街上两个熟稔身影并肩策马,谈笑风声,正是嘉王与郭偕。
“殿下留步!”伴邵景珩一道出来的黄门高呼着追去。
嘉王闻声驻马,回头自诧异:“表兄怎出来了?”
邵景珩如实:“我与官家事已说罢,当下官家召殿下入内伴驾赏花呢。”
黄门在侧点头。
“召我?”嘉王意外:“方才听闻表哥在内与官家议事,后猷使又至,道一阵尚要伴驾外出游览东湖,吾忖来今日官家忙碌,且说此来并无要事,便决意改日再言,并未尝令人回禀,却怎又……”
邵景珩笑笑:“是霍阑显告知上你已入宫,当下其人正伴驾在后游园赏菊,无甚要事,上才令你同去。”
既这般,嘉王当即匆匆别过邵景珩与郭偕入内。余下二人同路而归。
“郭将军也是得召前来么?”许久无话,还是邵景珩先打破静寂。
“非也。”郭偕勉强挤出一丝笑意:“吾受枢密之召前来,出来时巧遇嘉王而已。”
“噢。”那人淡淡一言,便转过话锋,“方才嘉王道烦劳郭将军代为照料那什么……秦……”
“秦柳直!”郭偕爽快应话,“此人是个落第举子,因事与嘉王结缘,现下借宿我家中。”即便他不说,那人疑心既起,自也会派人去查,遂郭偕以为,不如省去那事,便将原委粗略与之道了。
“这般……”邵景珩话音有些冷慢:“出了这等事,原当破财消灾,将之带回未免轻率罢?郭将军当时也不曾出言一劝么?”
知其初衷不错,郭偕倒也未尝不悦,难得赔了不是,道:“既今上将护卫嘉王之任交付在下,郭某必然兢兢业业、恪尽职守,不至令嘉王陷入不利之境,且说此着实是意外,这秦柳直吾已细查过,并无可疑,殿帅尽可安心。”
事已至此,邵景珩自也不能强令他如何,只得叮嘱两句,无非秦柳直一旦痊愈,即刻令之离开云云,郭偕皆耐心领受,好在不多久便到分道扬镳时。
遥望彼者远去的背影,郭偕长舒一气,回想其人方才言止,高慢武断,焦躁之态溢于言表,倒似受何事困扰,实令人纳闷。不过郭偕自也无心去揣摩其中缘故,倒是方才说到秦柳直,想来几日未见,得空还应往西院一探其人,也算不复嘉王所托……一路盘算着,不觉已归抵衙中。
才进中庭,便闻一阵急促的狗吠,循声见庭中老树分枝开叉处,卡着条体型健硕的黑狗。当下已有衙役闻声前去将之救下,黑狗呜咽哼唧着,似乎无限委屈,一扭一拐跑去伏在郭偕脚下求安抚。
“蠢物,这都第几回了!”郭偕抬起脚,看似要用力踹去,却终究只在狗背上蹭了几蹭,那狗倒似舒爽了,翻个身,肚皮朝上,四脚招摇着扒拉他裤脚。郭偕无奈,蹲下抚着黑狗肚皮,口气倒似威吓:“下回再让我瞧见你卡在这树缝中,必不轻饶!”看狗眯目吐舌似讨好,又在狗肚上拍了掌,“你成精便罢了,然学甚不好,定要学你那主人有事无事与我添扰,若有下回,定将你炖狗肉!”黑狗口中呜呜作声,似为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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