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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话显中女子下怀,接言:“我朝素有轻罪文臣之例,遂到底,先父多是落个罢官流放,既是罪惩相当,自也心安,又何必急于求死?”向上一拜:“陛下明鉴,先父虽非英豪,却也绝非无担当的懦夫,其人之死,当存蹊跷!”再谓丁知白:“相公见谅,奴家还有一事相询,当日在西北,向相公谏言、派出凉州守军攻取羌胡城寨的,乃是何人?”
面色轻变,丁知白沉吟片刻,终还如实:“是彼时的凉州通判,邵景珩。”
面色一凛,女子高声:“罪臣之女唐黛云,为父鸣冤,告殿前司都指挥使邵景珩杀人代罪、拥兵谋反!当初其人因计失算,调兵北上,只留区区数百人守城,才致凉州失守,而后他为自开脱,将罪责推于先父一身,且因先父对其在外的不臣之举早有耳闻,为绝后患,又逼令先父自尽;如今其人手握重兵,狼子野心凸显,不日将举兵谋反!”
一言既出,将殿中几人震得面面相觑。
“汝出此言,须有证据!”丁知白强作镇定。
女子胸有成竹:“奴家敢来,自不空手!我有一证,因带入不便,当下在外间黄门手中,陛下可命人前去查看。”
赵虞德领旨前往,片刻而归,面色凝重:“回陛下,那证物乃一人首级,臣细辨了,当是前时牵进归云谷藏兵案的羌胡咯泯部首领尔朱宽!”
众人又一震。穆昀祈讶色在脸:“此物何处得来?”
女子回:“是奴家在邵府后院的花圃中挖得。前些时日,奴家发现邵家后园的小屋内藏有一生人,询问下彼者自称是新来的花匠,然我看他全不通园艺,因是生疑。前日奴家经过后园,凑巧听闻其人正与邵景珩争执,似是邵景珩至今不肯践诺送他北归,这胡人因是恼起,扬言要自行闯关离京!邵景珩无奈答应三日后送其出城,然他才离去,便有两黑衣人潜入胡人所居的小屋,不多时拖着一具尸首出来,奴家见下惶张,转身逃离,后越想越不甘,遂壮胆在夜间遣回后院找寻,果循着血迹寻到了埋在花圃中的残骸,忖来此是指证邵景珩作恶的实证,遂将这头颅起出,今日凑隙逃出邵府,欲往开平府鸣冤,孰料半途遇人追杀,幸得郭将军搭救,我心知事大,遂求他带我入宫面圣,以将隐情直达天听!”
郭皆承认:“今日臣本是伴嘉王入宫,路遇这位娘子求救,道是遭人追杀,吾等初还不信,不料转瞬便有暗矢飞来,臣急令侍卫击退刺客,为防不测,且将嘉王原路劝返,因事急不敢耽搁,便擅作主张径直将这小娘子带来面圣。”
穆昀祈垂眸有所思。
片刻沉寂。
丁知白先起质疑:“邵景珩行事素来谨慎,莫说其人何以将尔朱宽收留入府,且说杀人后不将尸首移出尽早灭迹,竟还浅埋园中,此非智举罢?”
女子情急:“奴家所言,无一不实,若陛下于此存疑,请即刻派人往邵府挖取尔朱宽余下尸身残骸,若无所得,我愿以死抵罪!”
穆昀祈眉心愈紧,看向一侧侍立的赵虞德:“皇城司找寻尔朱宽日久,何以未尝发现其人入城藏入邵府?”
赵虞德忙告罪,道:“臣命人搜寻尔朱宽时,距归云谷案发已过去数日,尔朱宽彼时或已入城。”看了丁知白一眼,“至于移尸,想来并非他不想,而是不能!因皇城司近时已派人盯守邵府,于此邵景珩想必心知,遂不敢贸然举动,万一将尸首送出时被发现,岂非自投罗网?”
唐黛云趁势再进:“请陛下即刻下旨搜查邵府,即便邵景珩当下还不及将尔朱宽的尸首外移,但他既派人追杀我,便是已知我探得内情,再拖下去,唯恐他要毁尸灭迹啊!”
心绪纷乱。环顾过众人,穆昀祈抚额闭目:“汝等先退下,容朕……”言未尽,却见内侍匆惶而入,急禀:“陛下,皇城司探子来禀,道邵殿帅方才带近身侍卫十数人策马出了殿前司,直向城南禁军大营而去!皇城司急派人追赶,然已截之不及!”
“什么?!”张、丁二人面色俱白。
穆昀祈似在梦中,一时迷离,耳边只闻众人喧喧哗然之声,却皆入不得心去,耳中回响的,是曾经夜静风轻时,那人带笑而出的一句句暖言软语……话犹在耳,兵戎已见??
“陛下,时不容我,请速下决断啊!”张仲越的声音震彻殿宇。
站起身,穆昀祈定视下方,一应顽念杂绪已然烟消云散:“传旨,令步军、马军司即刻调军入城——平乱勤王!”目光冷挚,不怒自威。
丁知白领旨携郭偕迅速离去(1)。张仲越再进言:“陛下,待步军、马军赶来勤王或已不及,遂当下还请先行离宫,往西城外最近的步军司大营一避才是上策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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