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远的记忆里,等她醒来,四周已是另一番天地。
床大而软,是她喜欢的红红的颜色,她新认的偶像就躺在身边,虫子不见了,血也不流了,大概是没那么痛苦了,于是不再蜷缩成肉球,而是伸展开四肢,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。
颜倾凑上去研究了一会,从五官到身体,甚至两腿之间……她觉得这个偶像好似与她是同一个品种,连性别都一模一样,于是有点莫名的开心。
大小姐作为熊孩子的头号代言人,刚醒又开始不安分,伸出作天作地的小爪子,努力去够她偶像抱在胸前的小手。
伸到一半,却被一只大手中途拦下。
她记得,那只手有点老,很粗糙,拍在身上却很温柔,很舒服。幼时的记忆里,似乎总有那么一只手,那人的音容样貌、男女老少,她却都已记不清了。
却无端记得那一日,那人说过的几句话——
“这是你的妹妹,知道么,妹妹。”
那人的汉话不怎么好,一字一蹦,说得有点吃力,意思也表达得不甚清楚,于是,牙牙学语的小家伙将这当做了一个问句。
她自然是知道妹妹的。刀疤脸的叔叔总告诉她,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。那位妹妹也有月牙眼,也有小梨涡,和镜子里的小人儿是一模一样的。只是妹妹身子不好,不能与她一起玩,须得再长大一些,经得住风了,才能前来与她见面。
于是颜倾总爱照镜子,有时还会戳戳自己的脸,一本正经地问镜子里的小人儿:“你长大了么,经得住风了么?”
令人看了又好笑,又心酸——这一母同胞的二人自出生便分离,原来也曾天各一方,共同期待着再一次的相聚。
彼时听那人问起妹妹,颜倾赶紧自作聪明地点点头,手指一伸,指向墙上高悬的半面铜镜:“在那里。”
那人似乎是笑了,粗糙的大手将她的小手按了下去,亲昵地拍了拍她的额头,又极轻地用宽阔的手掌覆上一旁小肉球粉嫩嫩、赤条条的身子,半晌,感叹道:“你们俩,都是我的宝贝。”
小肉球动也不动一下,像是死了。颜倾自然也是知道怎样便是死了的。小兔子头掉下来,不动了,便是死了。小虫子虽没有头,断成两截,不动了,也是死了。但也不是所有不动了的活物都是死了,还可能是诈死,也可能是睡着了——须得仔细分辨。
这是父亲教给她的。父亲很少会亲自教她什么,所以每一次,她都好好用心记着。
“是死了么?”这一回,她分辨不出,于是决定虚心请教,指着小肉球问那人道。
那人一愣,随即像是极力忍着笑,颤声答道:“怎么会。她是不死不坏之身,是帝国的小太阳!看看她……真美呐,是不是?我的倾丫头。”
那人说到激动处,是汉话夹着昌林语,不伦不类地吐了一串,颜倾只听懂了个称呼,到底也没明白,这小肉球究竟是不是死了。
恰在这时,小肉球被那人的嗓门震醒了——原来没死,只是睡着了。苦大仇深的一张小脸上,眼周的粉肉向颊边落去,眼睛这才慢慢露出来,还未张开,先是一滴血泪自眼角滚了出来。
啪嗒一声,落在那人颤抖不止的手掌中,晶莹又艳丽。尝过她的血,颜倾深知此物的滋味,砸吧了下小嘴,看得有点馋。
小肉球蜷在胸前的小手勾了勾,十指还不太能分丫,要用尽全力才能找到自己的脸。揉一揉眼睛,更是成了难度极高的操作,总也揉不到位。小家伙似是急了,哼唧了一声,蓦地用刚长出一点点的小指甲抓破了眼角。
颜倾好奇地看着,那人激动地看着,竟是谁也没阻拦,任那肉球给自己破了相。细小的血珠滚出来,与方才那滴晶莹血泪相映成辉,颜色美妙得不可思议。
那肉球似是不知痛痒,细小的手指顺着抓开的口子伸了进去。血肉被一点点拉开,内里红白相间,丝丝缕缕,像关住了一座精彩纷呈的宫殿。
颜倾目不转睛地看着,眼都直了。
小肉球浑身颤抖起来,呜呜嘤嘤的,却不肯放过自己。随着手指越探越深,所到之处粉嫩的皮肉都被顶起来,看距离,应是已到了眼下。
果不然。她不再前进,而是在一双眼睛的位置搅动起来,像是在找什么东西。手指戳过去,眼皮向上一鼓一鼓的,总算将眼皮撑开一条细缝,至此,一双眼睛这才算是慢慢睁开了——
这其实并不是她第一次睁眼。寻常小活物,出生总是迫不及待要睁开双眼,第一眼看到的,总是大千世界与母亲的温柔眼波。而那小肉球,生于满城尽亡之时,躺在母亲未寒的尸骨中,满怀期待地张开双眼,看到的却是最刻骨的痛楚,与最可怖的血海尸色。
那场景烙在她眼底,刻在她尚未开智的脑海中,生生为她刻下最原始也最无由的恐惧,无法克服,无法消散,吓得她总将自己缩成一团,疼极了也不敢像寻常崽子一般大声嚎叫,像是深知这世上,早已没人能听她哭闹撒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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