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太医有仔细探查片刻,这才收手说道:“林公安心,并无不妥。敢问林公,之前林公言称林姑娘胎里带着弱症,正月曾经大病晕厥,可是实情?”
如海拱手:“不敢隐瞒老大人,确实如此。”
张太医闻言眼露精光:“但不知林公延请哪位名医到府?”
如海拱手:“此人从前有些名气,姓许,从前在江都县开了一家小医馆,坐堂问诊,后来遇到一个大坎儿,医馆关张,如今就在林某府上供奉,老大人在金陵躲清闲,想来没听过吧?”
张太医闻言说道:“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,老朽这一趟算是来着了,还请林公代为引荐。”
如海笑道:“许老夫子是府上供奉,也跑不掉,不急一时,张公为某罚步,再不能让张公饿肚子,少时就有席面,张公吃惯了古都大菜,今儿尝尝地方小菜吧。”
张太医却拱手笑道:“林公知道老朽不好口腹之欲,平生的志趣就是钻研医药医术,林公还是勉为其难,先替老朽引荐这位许夫子吧。”
虽然黛玉康复并非许老夫子的手笔,但是,许老夫子也是祖传的手艺,张老头与她一见如故,竟是赖在林家做客不走了。
许老夫子见张太医折节相交,甚是感佩,将张太医引为知己。两人竟然不顾年逾花甲彻夜长谈,阖府上下俱皆讶异。
如海感叹:“老夫聊发少年狂啊!”
如海心里甚是羡慕张许两位老当益壮的老爷子,那颗迟暮之心竟被撞得活泛了,振奋起来,相比五十岁的许老夫子,六十岁的张老爷子,四十岁的如海实在不算老!
如海从此自觉步履十分轻盈起来!
这是后话。
翌日,半夏前来通知黛玉今日休息一日,却是她祖父天亮才睡。
黛玉得知原委不免一笑:“这是伯牙遇子期了!“
张太医跟许老夫子惺惺相惜的结果,黛玉与半夏这对师姐妹需要背诵的汤头歌,从两百三十个增加到三百三十八个。
虽然有些歌谣很类似,但是医药不比诗词歌赋,错一点就是人命关天。即便黛玉半夏不会行医为生,但是,许老夫子却说:“医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,要不就不要沾染,既然要学,就要一丝不苟。”
张太医对着徐老爷子直说惭愧,张太医最擅长的是妇科千金方,因此受到皇宫中娘娘的青睐,但是,张太医却羞于自己的特长,无他,只为了他祖孙三代都是单传。
追根求源,张太医之所以致力研究千金方,也是想要子孙繁茂,结果却是别人一看一个准,自家的老婆儿媳妇不在其列。
许老夫子劝慰道:“古语有云,医者不治自己的病,大人比老朽强多了,老朽擅长医治疑难杂真,到如今,我许家就剩下我这个小孙女儿。”
张太医也知道许老夫子的老伴受了惊吓而死,对于那医闹的背后勾当,张太医深有感悟,不然也不会刚满六十岁就乞骸骨。
深宫中那些嫔妃争斗,可谓血肉横飞。三十年间,这个流产,那个血崩,他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,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,他实在是怕了。
若非宗令老裕亲王与圣上私交甚笃,裕亲王脚下无子,唯一一个老来女怀相不好,需要张太医救治,张太医根本无法脱身。
转眼到了五月二十八,贾敏的冥寿。
如海在城外大明寺捐了香油钱,租赁后院禅房,如海父女入住大明寺,要替贾敏做七日的法事。
这日如海父女正在跪经,熟料那位四爷与七爷闻听如海替发妻做法事,前来上香。
四爷不知黛玉早知道他的底细,假模假样自称图四爷。
四爷与七爷上香,经堂之上,黛玉避无可避。
如海只得吩咐黛玉上前还礼。
黛玉一般出门都是男装打扮,一身麻衣,梳着垂髻。
四爷说自己是行商,黛玉便当成父亲的平辈,躬身行礼,口称图四叔安好。
四爷口称免礼,看到黛玉的相貌却是一笑:“好一个俊俏的小公子,林公好福气。”
黛玉再次躬身道谢,抬头之间微微愕然,却是按下不表。
四爷前来不过是对如海买好,江南是陛下的大本营,如海是陛下的钱窜子,也是耳报神,对于四爷七爷在江南的行径要秘密奏报。
故而,四爷很想拉拢如海为己所用。
如海这人对江南官场的跟脚一清二楚,这对于四爷分化拉拢很有好处。
再者,四爷要拉拢朝臣也需要银子,林如海手里管着盐引,漏出几张给四爷的门人,他的活动经费就有了。
只是如海不敢轻易站队,故而一直滑不溜秋,对所有皇子敬而远之,并无一星半点投靠之意。
如海之前的想法就是忠于当今嘉和帝,免得站错了队伍,枉送性命。只可惜甄家却不放心如海,几次下毒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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