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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翠翠!开灯吧!”赵老太爷的声音听上去嘹亮而富有激情,随着他的一声令下,院子里的院灯骤然亮起。
礼炮的浓烟还未散去,楚迎在呛人的气味中捂住口鼻,向身边望去。
赵清持站在自己右手边,依然维持着仰望的姿势,而自己左手边的秦靳则静静地站着,视线飘向前方的赵宅大门。
不远处明亮的廊灯下,赵老太爷甚为满意地朗笑道:“六六!这可都是秦靳布置的!喜欢吗?”
话一出口,楚迎立即瞧见赵清持脸色骤变,连素来持重的秦靳,都不赞同地皱起了眉毛。
赵老太爷离得远,看不清这边的情况,犹然自顾自地替秦靳热情邀功道:“六六,你不是最喜欢这样的礼花吗?从小就喜欢。”
楚迎注意到赵清持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逐渐握紧成拳,她心头一震,忽然有了极不好的预感。
赵清持一直不回话,场面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地。
秦靳是识大体的,正要开口安抚赵老太爷,另一边的周岩砚比他更快一步,“赵爷!您让秦靳费这样的苦心,竟然也不提前通知一声,您忘记了吗?我妈妈也是最爱这些热热闹闹的玩意!”
赵老太爷得了周岩砚的台阶,虽然很是失望,却也明白事情过犹不及的道理,这便笑了,“哎呀瞧我这记性!竟然忘了素琴!你妈妈可要怪我了!”
“哈哈!”周岩砚圆了场子,顺理成章地领着众人往前走,“赵爷,今晚约了人摸两圈吗?人数不够的话,算我一份!”
一行人穿过满院子的硝烟,进到屋子里,进大门的时候,楚迎仔细地看了眼赵清持,见她表情冷硬,已经不复刚才篝火时候的温和,再想到刚才赵老太爷说的话,心里顿时五味杂陈。
进了客厅,郑妈妈已经收拾好了麻将桌,周岩砚扶着赵老太爷就座,秦靳是赵家的客人,便从善如流地坐下了。
楚迎不会打麻将,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炯炯有神地盯向了赵清持。
赵清持面无表情地坐到了秦靳下家的位置。
她一坐下,楚迎清晰地感受到,包括自己在内,场上诸人都松了口气。
麻将一旦开场,牌局外的楚迎如坐针毡,浑身不对劲,她只坐了一会儿,便以回家陪吴素琴为由,告辞了。
吴素琴的规矩是除夕夜必定要彻夜灯火通明,她打开了包括仓库在内的所有灯,弄得楚迎一穿过矮篱墙,就有种置身于白昼的错误。
只有屋角墙缝里诡异森然的阴影赤裸裸地宣告出黑夜的真实。
楚迎站在自家大门口,深吸一口气,这才轻手轻脚推开大门,往客厅里走。
周家客厅朝西的位置设了座小小的神龛,龛里供奉着周邦民的牌位,每日清晨,吴素琴总会在龛前虔诚地烧上一柱香,祈求周邦民福佑两个孩子。
楚迎一进入客厅,便看见吴素琴站在神龛前发呆,她的身影孤独寂寥,在这万家灯火热闹非凡的除夕夜里,反而显现出更深的凄凉。
“妈妈……”楚迎手扶白墙,讷讷地站在角落。
吴素琴转过头,朝她缓缓招手。
楚迎走到吴素琴身边,同她一起看向神龛里周邦民的牌位。
“你爸爸是个福薄的人。”吴素琴淡淡开口,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悲喜,只让人恍惚觉得遥远。
楚迎不知道如何应答,只能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吴素琴看了她一眼,忽然叹了口气,“迎迎,你快乐吗?”
楚迎一愣,点头答道:“我很快乐。”
“是吗?”吴素琴接着问道:“那你幸福吗?”
“我……”楚迎心里有些慌,斟酌之后,说出口的回复改变了,“和你们在一起,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。”
吴素琴回头看她,布满皱纹的双眼微微眯起,半晌后,忽然笑了,“傻孩子……”
“诶?”楚迎呆呆地看着吴素琴。
吴素琴越笑越开心,“迎迎,你知道父母能为孩子做到什么地步吗?”
“嗯?”楚迎不解。
“疼爱孩子的父母既能为孩子创造一切,也能为孩子牺牲所有。”吴素琴语调平缓地说道:“父母是伟大的,同时也是自私的,他们总是不自觉地把孩子当成自己的所有物,妄图操纵他们的人生,尽管他们的初衷可能是善意的,却不知道,正是这份以父母为中心的爱,反而伤害了他们最希望保护的孩子。”
“妈妈……”楚迎惶惑地看着吴素琴,不明白吴素琴为何突发如此感慨。
“当然,这都只是理论认知而已,放到实际里,不管是我还是你爸爸,亦或是赵爷,我们都在犯错,”吴素琴自嘲地笑,“这世上又有哪个家长是真正能够不犯错的呢?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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